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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的地方。

虽然这种黑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伸手不见五指,不是因为看不见而不安,但这种黑就像是在午夜昏暗的路灯下行走,忽地瞥见了路旁楼道里无灯照明的小路一样。

纵使空空荡荡,却仍旧没来由地心生恐惧,想要快些离开。

无意识强行挣脱又跳起落地的妺伍在凝视着她前方的长长巷道。

脚下踩着的不再是松软的泥土烂叶或是硌人的小石子,平滑干净且明显被人为打磨过的石面是她用狐狸的脚掌第一次来踩了一回。

冰冰凉凉。

能感受到微风似是带了什么阴气,一吹一拂,竟也有些叫她毛骨悚然。

虽说她眼前所见的每家每户都点着能够照清路面的大红灯笼,但是屋中似是不住人,没有任何烛灯,没有任何杂音,仿佛因此而没有一丝人气。

沿着这条街道往远处看去。

排成排的灯笼沿着似乎永无止境的石板路一直盘旋而上,愈远的地方看着愈是闪烁,这处夜里的星星好似就是这些会发着淡淡红光的笼灯。

如果熄灭了,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妺伍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已经不能用她那义务教育学到的科学道理来解释。

其实从她变成一只狐狸开始,所有的公理定理,还有什么马列主义,好像都没了用处。

此时嘴里残留的血腥味似乎才是最真实的。

妺伍不自觉地用自己的舌尖舔了一下牙。

意犹未尽。

她早就发觉了自己是真的喜欢吃这种带有生血的东西。

循着风里有着的淡淡血腥味,妺伍回过头来。

首先见到的便是和迭罗汉似的迭在一起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长得丑不过,矮小又枯瘦,可肚子却鼓胀得比头还大,完全不像是达尔文的自然进化能解释的存在。

没有眼皮的眼睛圆溜溜,但是看着一点都不机灵。

正好最下面那个歪着头、斜着身体的东西对上了妺伍打量它的目光。

咧嘴,嘴唇包不住的獠牙连牙床都露了出来。

似乎在笑。

又似乎是想吃了她。

对于连毛毛虫都会害怕的妺伍来说,这种诡异的玩意儿无异于像是逛鬼屋一样的惊吓。

膨了毛发,伏了身体,张出爪子,威胁似的从喉咙里“呼呼”几声。

那东西许是欺软怕硬,一听见妺伍用爪子在石面上刨出来的一些像是警告一般的刺耳划拉声,便垂下头来,不敢看她了。

趴下来的妺伍这才记起自己本来是闻到了血腥味的。

她的身高和视野让她此时只看到一滴形似血珠的东西落在了青石板砖上。

正是她闻到的腥风的源头。

忍住了像是跟条狗似的想要去舔干净的冲动,再次仰头看去。

同这街道相反的方向反而一点光都没有,远处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灯笼映照出来的红光只能让她模糊辨认出一个像是轿辇的东西,这其实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那辇上身着一身黑衣长摆的……

人。

几乎和他身后的黑是同一个颜色。

只是他那白得异常醒目的手正搭在扶手边,妺伍看见的那滴血就是从他的指尖滴下来的。

原来那些丑八怪迭在一起是在给他撑伞。

可是伞撑得很低。

叫妺伍只能看见他的一只手,斜倚着身体的坐姿,还有一些微微在风里被吹起的长发发梢。

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也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至少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他不该把他的时间花在一条同他没有任何干系的小狐狸身上。

除了这些血的腥味,妺伍闻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气味,就像她刚刚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一样,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但妺伍已经记住了他的血的味道。

记住了在一片意识模糊之时被他温柔抚摸的安心感觉,还有在饮血之时那因为能够再度通畅呼吸而活过来的轻松感觉。

他也知道妺伍终于留意到了他。

因此而不想再继续这无尽的沉默,当然这里的什么其实都是他说了算。

“牤蒙同我说,你叫妺伍,是锦面白毛狐里最小的妹妹。”温柔的声音只有与之相配的缓缓语气,听起来对她很是关切,“正是需要母族庇护的年纪,又化形不得,一个人伶仃漂泊……”

“是会受很多苦楚的。”

他面前的小狐狸似是灵智未开而听不懂他说的话。

姣姣的狭长眼睛本该用来惑人示媚,但此时此刻的她除了茫然便只有懵懂。

只是他每说一句,她的耳朵便耷拉一回,以此来表明她是真的认真在听他说话。

但当他说:

“此番将你送回至亲同族身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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