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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雨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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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曾料到,这雨一下便是许多日。

烟雨卷寒流,弥天而来。金陵困在了滂沱里,而国公府里不爱笑的世子,困在了西院。

他的小夫人说:“其实你可以撑伞回去。”

世子坐也屹然,笔不停,眼不抬:“会湿衣。”

小夫人不悦:“那又如何?”

这人气定神闲搁了笔,盯着她,认真道:“会生病。”

两个人对视片刻,清商败下阵来,抱着玳瑁蠕到他边上,见案上满纸端肃文字,顿觉无趣,便自己提了笔。于空白处摇笔落下十六字——“迟迟春日,翻学归藏;湛湛江水,遂同大传。”末了,用玳瑁的爪子在行尾摁下一个灰印,判道:“你是个小书呆。”

大雨甚潦,卫璋朝外看了一眼:“是天气不好,不便出行。”

清商哼道:“我可不是说这个,”她点了点纸面,一脸认真:“你就不会写点别的?整天在这里胡可雍也,胡可恃也——那我还说,一辈子一会儿就过去了,胡可待也?”

这些东西一望甚远,垂发时节,他借此为心脱困。然而如今,似乎已不大需要。卫璋盯着她看了片刻,觉得甚有道理,问:“你想看什么?”

清商怂恿他:“写一点诗,写一点小词呀。”

她喜欢韦端己的小词,翻出一本《花间集》,他随意翻了翻,便写起那六首《菩萨蛮》。出乎意料,笔风散朗起来,一改平日颜筋柳骨,倒瞧出几分米芾《蜀素帖》的痕迹。

隔帘风雨不歇,此间红炉温暖,自成一个小天地。两人一个缓缓行笔,一个抱着猫在边上瞧,瞧着瞧着,瞧见这词人一颗心,从“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变成了“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这人初时见江南,说愿老于斯,不过么,到老了也还是要回去的。可当真老了,却又悔了,说要是再来一回,老了我也不回去咯。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执笔的少年眉眼也化开了些,淡声问:“江南果真这般好?”

金陵也是江南,可风物随山水迢递,姑苏想来又不同了。

清商低头摸一摸玳瑁,语气温柔:“自然是好呀,唐家坊藕太湖瓜,还有折腰菱、芡实米,都风味上佳……”话说了一半,见他看着自己,眼中竟蕴着浅淡笑意,忙道:“也不全都是吃的,还有葑门荷荡,一到采莲时节,照影摘花花似面,比词里写的更甚呢。”

卫璋听见“葑门”二字,眸光一时又沉了,低头运笔,脑子里却飞来“王公子”三个大字。

清商这心眼不大不小,恰好能漏掉一个别扭的柿子。她撑着脸儿,没留意他神色,目光落在那句“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之上,陈旧的句子,被新笔写出来,惆怅也翻了一番新。

前些日子家中来信,娘说雾季长雨,衣裳都干得极慢,还问应天如何。她回信说连日未雨,一片晴明。一转眼金陵也到了风雨之季,两地一般春雨,景致却是大为不同了。

金陵以雨洗残金旧碧,洗出浓红重绿。而姑苏呢……姑苏是件陈旧的青布衫子,经雨一洗,方显出它的慈凉襟怀——然而于她已是旧衫,再穿不得,就这么长长久久地晾在心头。

一双点漆的眸子散了又聚拢,清商看他写字,越看越觉里面藏了个小米芾,便问:“你是不是临过米芾呢?”

卫璋答道:“从前祖父甚喜。”

清商“哦”了一声,本想问问他祖父是什么样的,可想到自家故去的祖父,难免伤感,于是推己及人,转问:“你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祖母,似乎已经卧床半年了吧。药铫子就放在母亲房里,日日亲自煨了送去,丫鬟们自然也是轮番侍奉着,只是不知怎的,久久不见好。卫璋回想片刻,道:“凤仪端凝。”

不过四字,已能想见其人风采。

清商发现他评人倒有一手,便将脸儿凑过去:“那我呢?”

卫璋顿了笔,良久未置一词,心中却有四字——如风如水。到底还是觉得词穷,没说出口,只道:“你今年几岁?”

清商不解:“虚岁十七。”

卫璋道:“等你活到七十再说。”

“那你可得活得比我长,最好能长命百岁,我活一百岁,你活一百零一岁,这样我们两个下到阴司黄泉,也还在一处,不至于做了孤魂野鬼。”清商盘算道。

这话倒说出了几分白首同归的意味,让人心中微动。卫璋转过脸来,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他素来冷淡,蓦然这般乖顺,让人觉得分外可亲——对清商来说,这两个字向来是落到实处。她琢磨着,想要亲他一下,说干就干,当下将身子往前倾了点,想要凑上去。

那张玉白的面庞愈来愈近,却又蓦地往后移了一点,目光下视,漠然中带着几分难察的嫌弃。

清商低头,看见怀中一团猫,胖脸怼上了他的白袍。

见色起意,自然为色忘友。清商将玳瑁放到地毯上,安抚道:“玳瑁,你先自己玩一会。”

玳瑁不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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