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电讯科。
彼时各式训练班还不具备影响力,新人的调配还是看军校背景。你毕业于哪所军校,哪一期,有无能依傍的师兄、老师。
蒲郁工作一段时间,才琢磨出点儿学问。黄埔军校毕业不一定属于黄埔系,比如邻座同事,不久前调来总局,出身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单位里举目无亲,也不受重用。
电讯科与一般政府机构混藏,楼下也有普通政府人员出入。电讯工作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听到不同的电波信号,搜集到报上的可疑讯息等,就立即汇报给上级部门。之后由其他科室侦察核实、展开行动。
特训班成了往事,单位里是另一番境况。这会儿,蒲郁正受到情报科同事责难,电讯科的前辈赶来了。论资排辈对电讯科来说根本不存在,情报科同事和前辈叫板,非要论出个对错。
前辈道:“上头来要人,出了差错你担待得起?”
情报科同事不以为然,“哪个上头?”
“别动组。”穿便装的青年走来,亮出文件的红头标,“够不够资格?”
蒲郁对这人有印象,时常出入单位楼,却没发现就是别动组的成员。他让蒲郁立即同他走一趟。
蒲郁和同事交接工作后,跟着青年走出大楼。青年指向路边的车辆,“喏,上车吧。”
怀疑对象被带走调查的事,蒲郁没见过也听说过。她一下慌神,“这是去哪里?”
“上车就是了。”
蒲郁上了车,发现后座上几个纸箱装着她的物什。她忙问:“你们搜过我屋子?我犯了什么事?”
无人理会,蒲郁心绪渐沉。
少顷,车开进明故宫机场,停在僻隅的一架飞机前。便衣们让蒲郁下车,而后抱起纸箱往飞机那儿走去。他们回头见蒲郁没跟上,道:“愣着干嘛?”
蒲郁轻轻“哦”了声,亦步亦趋。
如何不愣神,不远处从舷梯走下来的男人可是二哥啊。
红的一点没入飞机之后,澄金的粉彩的晚霞笼罩机场。他穿中山装,手负在身后。和梦里的很相像。
“小郁。”他说。
她迟缓地笑了。
有许多要解释的,但吴祖清只说:“我来接你了。”
也只这一句便够了。
蒲郁搭上他伸出的手。忽地,瞧见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她道:“二哥原来没有戴首饰的习惯。”说完顿住了。
长在租界里,还不懂无名指戴戒指的意味么?尤其戒环上镶嵌几颗细钻石,对吴祖清来说当是很华丽的。
蒲郁缩回手,吴祖清没说什么。待上了飞机,落座,他轻轻拉起她的手,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和文苓结婚了。”
“是……”蒲郁嗫嚅道,“什么样的婚姻?”
“什么样的男女朋友,什么样的婚姻。”
说得很明白了,可蒲郁一下起了反抗情绪,想得到最切实的答案。她看着他,问:“那二哥与我呢?”
吴祖清喉结动了下,“你以为是什么样的?”
“我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吗?”
她过去再懂事也还是女孩,说类似呷醋的话,或赌气或傲气,笃定可以任意妄为。而今她很平静,任何答案都能接受般的平静。
吴祖清意识到不同以往了。
“嗯。你想什么样,就什么样。”
飞机启动的轰鸣声中,蒲郁覆住了吴祖清戴戒指的手,“我是不会变的。”
良久,她听见旁人轻声道:“飞起来了。
“二哥应承的事不会不作数。”
三个月前,总局破获日本驻南京副领事藏本英昭自导自演的失踪案,令日本出兵阴谋暴露于国际间。
日方迅速作出反应,从总局来往的讯息里查到蛛丝马迹,盯上了“伍雪寒”这个名字。
以防万一,大老板命“伍雪寒”暂停活动。在57号众多化名里,“伍雪寒”弃之无妨,“吴祖清”才是眼下紧要的身份。
“人们说‘成家立业’,还是奉行传统观念。你没个家室始终不利于办事。”大老板道。
吴祖清不显情绪,“我有‘女朋友’。”
“女朋友是女朋友,也没见你还有别的女朋友。”大老板拿档案袋拍他手背,“老爷太太要讲闲话的呀,手指光秃秃,古怪!”
吴祖清摸了摸无名指,“我有合适的人选。”
“电讯科那姑娘?”大老板睇他一眼,“上海是什么地方,小文这个身份正好合适,况且你们交往也很久了,结婚顺理成章嘛。”
吴祖清笑笑,“总得有条件。”
“局里也就你几爷子同我谈条件了。”大老板摆摆手,“条件你提。”
“调她到上海站。”
大老板笑了,“别动组的人不好调动嚜,当初你让她到电讯科吃笔头灰,我就晓得这一出。上海站也需要新面孔,你讨嘛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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