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3)
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然成为了一个空架子、手中可用之人,能用之人,可信之人,能信之人几乎全无。
每当他想要启用一个宠幸之人,六卿的反对之声立时会淹没朝堂。
每当他想要改变现状,六卿庞大的势力网络总能给他万般阻碍回去。
不是他不想努力,而是他一个人实在是挡不住这时代的滚滚洪流,庞大的卿族势力就像是挡在他面前的一座高山,任凭他如何冲撞,这高山兀自岿然不动。
其实,晋国的六卿,以及此前被自己祖辈和父辈们给斗倒的郗氏和栾氏,与眼前的这季孙宿又是何其相似?!
季孙宿可在鲁国代君行事,那日后他晋国内的六卿,岂非也可以取代了他?
光是想一想,他便觉得心惊。
所以今天这场针对季孙宿的戏,他必须下场,如此好的机会既然落在了自己手上,那必须借着势头给国内那些蠢蠢欲动的六卿大夫一个警告!
于是,晋侯起身,甚是庄严肃穆的宣道:
“想我文公当年,通商宽农,明贤良,赏功劳,三军六卿,诸侯莫及。伐曹攻卫,救宋服郑,平子带之乱,受天子之赏,始作晋国霸业。”
“及先父悼公即位,严军纪而恤民力,治律历而行礼法,举国大治,戎狄亲附,惠及中原,十年之功,以靖外难,吾晋之霸,军治万乘,诸侯臣服。”
“凡晋之盟,如乐之和,无所不谐,华夏尽附。弭兵之盟如是,宋盟之约如是。”
“但万万没想到,不过匆匆数十载,竟已有人胆敢在寡人面前视晋盟于无物。”
“季孙宿,你以为寡人当真老了吗?!”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整个会盟台一片死寂。
晋侯不发威,你当他是病猫?
可他若当真发威,只怕届时便真要伏尸百万,漂血流橹!
他可是晋悼公的子孙!
身体里流淌着霸主的血脉,俯视中原,傲视群雄的壮志雄心虽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可从未消失!
他所无奈的,是这个礼坏乐崩的世界,可他从未屈服于这悲哀的困境。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
当年他有这个胆量灭了栾氏一族,今日便有这个胆量将你季孙宿挫骨扬灰!
听到这话的诸侯们都沉默了,害怕了。
晋侯没有老,也没有糊涂,他只是没有机会发出他自己的声音罢了。
而今在这平丘之会上,他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在场所有人,他晋侯仍旧个名副其实的盟主!
“君侯!……”
“来啊!将这老匹夫押下去!没有寡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就这样,平丘之会上,堂堂季氏的一代宗主,居然被扣押在了晋国。
这不是一件小事,至少对在场的诸侯而言,已经足以被震慑住。
因为这件事代表着晋国对六卿的态度,对卿族权势过大的态度,对振兴公室,倡导礼治的态度!
而晋国的态度,就是天下的态度!
“君侯!君侯!……”
季孙宿显然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惜晋侯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微微摆手,示意侍卫将其拖了下去。
满脸震惊与骇然的季孙宿,死也没想到此次平丘之会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他原本以为就算晋侯对他侵占莒国,邾国领土之事再不满,顶多是训斥两句,发回鲁国,交由鲁侯处置也就是了。
毕竟他可是堂堂鲁国的上卿,三桓之一啊!
可他哪里晓得,晋侯此次敲山震虎之举,根本就没打算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就是要借着惩治季孙宿之事,来告诉国内的六卿,他晋侯仍旧是这个国家的国君!谁也不能小觑于他!
枪打出头鸟,可怜这季孙宿,以为自己是鲁国之臣便无视了晋侯之威,最终却落得个被囚晋国的下场。
“君侯英明!”
诸侯拜服,会盟台上一片恭敬。
晋侯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侯,扫过在场的六卿,最终停在了韩起身上。
“韩中军。”
晋侯的声音低沉而冷漠。
“臣在。”
韩起心神一震,此时手心里也尽捏了一把汗。
对于刚才晋侯的举动,其实他比所有人都更为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晋侯竟会直接把季孙宿给扣押下来,而且还是以国君的名义。
按照他的流程,原本想着晋侯不理政治多年,所以遇到这种事顶多就是当个和事佬,责备季孙宿几句,让季孙宿下不来台也就是了。
然后再让他这个中军佐去具体跟莒子,邾子斡旋致歉,商量归还城邑之事。
这样一来,他便可以等此间会盟结束以后,再以与晋侯“商议”的名义拖着,等于是再给季孙宿一个机会。只待日子一长,所有人都忘了这事,那无论是季氏那边,还是反对季氏的那一边,也都能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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